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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答應給我送‘愛心便當’的，反悔的話，我可就不高興了。順便也讓你見見那位很有意思的前輩。”
“除了在那位前輩面前，明天其他人要是問，我就說你是……親戚家的表弟。”
流川楓關上冰箱門。“想吃什麽？”
“什麽……都行啊！我要求不高嘛，最簡單的料理就可以，重要的是你親手做的。”
他想了幾秒。“飯團？”
“行啊。米飯的話，現在……”仙道擡頭看看表，不到八點，“便利店的熟食還有的賣。走吧！”
這可真是張醜陋的臉。
看不出年紀，有一點倒是能肯定，他絕對不年輕。
不光有大猩猩——赤木，人猿大王——魚住類似的那種粗獷。不知是否由於常年日曬造成的黝黑皮膚，月球表面似的，坑坑窪窪，想必是當年青春痘處理不當造成的痘印。鼻孔很大，還有點朝天鼻，下面長著鯰魚似的嘴唇。五官中唯獨眼睛還不錯，雙眼皮，長睫毛略微卷曲，清澈的眼神中略帶迷茫，可這雙大眼睛過於凸出了，有點像金魚。——這位便是仙道極力想讓流川楓見見的人很好的前輩，他姓寬木。
禮拜日中午，流川楓如約捧著便當盒出現在仙道打工的“飛馬搬家公司”門臉前時，他正蹲在門邊抽煙，工作帽的帽檐向後，倒扣在頭上。
有人盯著他的臉看，寬木並不在意，表情沒有任何變化，仿佛面前根本沒這個人似的，瞇著那雙大眼睛兀自撅著厚嘴唇朝著上方噴雲吐霧。
“呀！終於來了，等你好久啦！”仙道幾步從屋裏跨出來。
“嗯，前輩……”他站到兩人中間，交替看看他們，先低頭向寬木介紹，“這位就是啦！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‘媳婦’！他，漂亮吧？”
“蠢材！”流川楓立馬瞪他一眼。莫非這家夥蹲在門口是等自己呢？
“喏，這是寬木，寬木誠實前輩。”
“噢，噢。”寬木嘴裏含混不清地應著，這才將眼球轉向流川楓，上下打量他幾秒。隨手將煙蒂扔在地上，而後拍拍膝蓋站起來，用鞋底將煙蒂碾滅。
流川楓發現這家夥不比他矮，骨架很大，長手長腳。
“是挺漂亮的。”寬木悠然說道，聲音很低，不見半點驚訝。他用小拇指剔著後面的牙，說不清意味的目光粘在流川楓身上。
這令他感到不適，又瞪了仙道一眼，快說點什麽！
仙道咧嘴笑了，胳膊往他肩上一搭，嘻皮笑臉道：“前輩，我‘媳婦’是好看，可你也不能這麽露骨得盯著瞧個沒完吧，他會不好意思的。”流川楓“嘖”一聲，用胳膊肘頂了他。“怎麽啦，我沒有說錯啊。”
“噢，噢，不好意思啊。”寬木竟局促起來，趕忙錯開視線將帽檐扶正。雙手搓搓，將右手——剛剔牙的那只手，伸到流川楓面前，說了句剛才就該說的話，“你好。”
這怪胎！故意的吧！畢竟是陌生人，流川楓也不好發作，便氣哼哼盯著他。
寬木更加局促了，眼球不安地轉著，向仙道這邊求助。
“呃，那個，”仙道抓抓鼻子，對流川楓說，“寬木前輩他不太會說客套話，有啥不妥的地方，你別往心裏去啊。”
“嗯，我這個人吧。”寬木隔著帽子搔搔頭，“總這德行。他，”看向仙道，“仙道君，是個好小夥，我喜歡他——啊！你可別誤會！”他有點激動，“不是那個意思，我喜歡女人，雖然沒有，但我只喜歡女人。在這公司，待在我負責的小組，沒人敢動。”
“沒錯，就是這樣！我已經和你說過了。”仙道沖流川楓說。
流川楓不置可否，沒法表態。
“頭兒——”
寬木循聲回過頭。一個戴著同樣工作帽的圓臉家夥從右側裏屋探出半個身子，在那兒探頭探腦。
“回去！”他突然用關西腔大聲喝道，那張臉看起來更醜了。囂張的樣子好像他才是老板。趴在緊挨裏屋的接待臺前休息的女文員都嚇了一跳，不由得擡頭朝門外望去。
“沒看見我正忙著說話呢！有事不能等會兒！”
“看什麽看？快滾啊！”
圓臉家夥吐吐舌頭，縮了回去。
寬木轉過來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脖子後面，憨笑著解釋嚇唬人還是講關西話管用。但他本人並不是出身關西，會說關西話只因為是阪神隊的球迷。
“對那些家夥，甭客氣。”他說。
流川楓倒是稍感寬心。他想問題一向比較簡單。本打算會會那幾個混蛋，現在看來沒必要了。這怪兮兮的家夥蠻有震懾力啊。別管他人怎麽樣，至少其他員工都怕他，他和仙道關系不錯，那跟著他幹活就不會吃虧受氣了吧。
“拿著。”他將綠色的塑料方盒遞給仙道。“還有這個。”順路還買了兩個肉包子，裝在熟食店的紙袋裏。
“嗯，嗯，謝啦！”仙道接過來，瞇眼笑著，撒嬌似的在他身上蹭了兩下。
“你趕緊吃吧，下午還有活兒呢。”寬木插嘴道。
“那，流川，”仙道看向“女朋友”，“你這就要回家去了？”
流川楓點點頭。他把自行車放在斜對面的巷子裏了。
“我回你那邊睡覺，等你回來。”
“你真好哩！”仙道順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。他一激靈，回身在這個人小腿上踹了一下。
寬木望著他的背影，直到仙道提醒他，才回過神來。
“哈，前輩也迷上他的美貌啦？”仙道開玩笑道。
“不是，不是，我感興趣的不是那些。”
仙道蹲下，從紙袋裏掏出一個包子遞給他。他手在工作服上抹了抹，接過來，大大咬上一口。
“不錯，不錯，好吃。”
仙道用紙袋墊著，吃起另一個包子。
“前輩，他真不錯哦？”指的當然是流川楓。
“啊……嗯，嗯。”寬木大嚼著包子點頭。幾口吃完後，從胸前口袋裏掏出煙盒，好彩牌香煙。磕出一根，叼在嘴邊。
“‘媳婦’的意思是？”他驀地問道。“你們怎麽‘辦事’的？”
“這個，”仙道有點難為情，“就那樣，大致上和一般的男女也差不多……正式做其實也就那麽一次，他不適應。基本上就像小孩子做游戲似的，摸摸……”
“本來就是小孩子吧。”寬木又望向流川楓身影消失的地方。
“據我觀察，他全身骨架長得奇妙，比例這麽完美，難得一見。關系將來嘛——”
“哦？這也有說法嗎？”
仙道這才知道，寬木前輩對玄學有些研究，懂得相術，就是手相，體相，面相，骨相這些。頓時來了興趣，吃完包子他將空紙袋揉成一團，打開飯盒蓋，裏面整齊地放著四個飯團，旁邊配菜格裏是涼拌海帶絲。小菜是昨天買來的現成的，飯團是“女朋友”早早起來，晨跑回來捏的，當時他還睡著，不曉得裏面放了什麽餡，材料不全啊，可能只是撒上鹽巴而已吧，無所謂！
“飯團，要不？”
寬木搖搖頭，點燃香煙，吸了一口，吐出乳白色的煙霧。
“骨骼清奇。鼻子……山根高隆。”他道。“他和你一樣，也是運動員，是吧？”
“日後，他會有非凡的成就。”他斷言。“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麽？”
飯團裏竟裹著一團切碎的火腿腸，這算什麽餡料啊……仙道好生吃驚，轉而一笑，就當“女朋友”的新發明吧。
寬木開口道：“他的下巴，相術中叫‘地閣’，男人的下巴以寬、圓為佳，雙下巴是福氣。尖下巴的人，晚年怕是不太好過。”他站了起來，朝流川楓離開的方向望去，繼而低頭對仙道說，“別緊張，不是流離失所，窮困潦倒什麽的，和錢沒關系，而是人情方面，可能會孤家寡人。”
“不會的！他有我哩！”
寬木低頭俯視仙道的臉，半晌才挪開視線，平視前方，深吸了一口煙。
“……如果不後悔，那倒也無妨。”
仙道又問還看出些什麽？寬木只是搖頭不語，一味抽煙。
很快吃掉了第二個飯團。“前輩，那我呢？幫我也看看誒。”
“你？”寬木將剩下一點的香煙丟在腳邊，一腳踩滅。“你怕是也沒好到哪兒去。”
“啊？不會吧！別嚇唬我啊。”仙道忙站了起來。
“嗨！”他擺擺手，作勢要進屋。“命運這種事也別聽我瞎說，剛才說的，都是書上寫的，書上怎麽寫我就怎麽說而已，沒必要當真。我要是能看透，還至於是如今這副德行嗎？甭信，甭信！”
“不，不，”仙道攔住他，“既然如此，隨便說說也沒事啊。簡單說幾句唄，我承受得住啦！”
寬木又定睛看了仙道一會兒，驀地虛起眼睛，說了一段他不能理解的話。
“風箏。見過風箏吧？風箏不是鳥，有線牽著好過最後飄落到不知何處，風吹雨淋，殘破不堪。”
“就說到這裏吧。你別往心裏去，就當是一個無聊大叔的信口開河。”
“吃完沒？要開工了。”說完，他大步走進裏屋。
風箏……仙道捧著飯盒楞在原地。今天前輩話挺多啊。
仙道問過寬木，前輩經常這樣挺身而出嗎，幫那些被欺負的工讀生解圍？
寬木沈默一陣，用食指摳摳脖子。所答非所問地說：“我覺得你算有種的。”言外之意，他並不是每次都插手阻止。
“因為……除了那些站起來直接走人的，膽小的、服軟的即使被問到，說是自願的，那不就沒轍了？還搞得自己多管閑事似的。”
“前輩，要是你不出面，我也很快會走人哦。”雖然嘴上稱呼“前輩”，但和他說話時，仙道總是很隨便，就是不習慣用敬語。
“也是。”寬木心不在焉地點頭。“人來人往，看慣了就好。”
“那前輩幹嗎還幫我？”
“不是說了，你有種，覺得你和以前來的家夥都不太一樣。”
“前輩你和他們也不搭調啊，應該說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吧。”
“噢，這話我也聽慣了。怪人是吧？”
“嗯，是個很好的怪人。”
寬木聽了，無聲地咧嘴笑了。
這麽著，他們熟絡起來。
“哎，我沒騙你吧？”
仙道一回到公寓，脫下外衣，劈頭便問。
“寬木前輩很可靠吧，其他員工都挺怕他的。”
流川楓剛睡醒一會兒，還有點迷瞪呢。
“今天的薪水又領到啦，我們出去吃飯咯。”仙道捧起他的臉。“謝謝你的‘創意飯團’。”
流川楓沒搭茬。“你身邊怎麽都是這種家夥？”
“哪種家夥啊？”仙道輕輕搖著他的臉。
“都是怪胎！”
“是嗎？”仙道皺著鼻子笑了笑。“人好就行啦。”
“那可不知道。”
“先不說這個了。”仙道脫下外衣扔在沙發上，人也順勢坐下。“我歇會兒咱們就去吃飯。”
“你還是辭掉吧。”流川楓在他身旁坐下。回來仔細琢磨琢磨，還是覺得那家公司各種不妥，就算暫時太平了，繼續留下幹活不知還會遇上什麽倒黴事。
“嗯？”仙道拉過他的手，在手背上拍拍。“安啦。我沒打算幹很久，不過暫時——肯定不走。這才做了幾天啊。”“可……”他用手勢阻止小戀人說下去，在他嘴角親了下。“寬木前輩說啦，你將來會成就非凡的。嗯，會成為了不起的運動員。
“哼。”流川楓既不意外也不驚喜。目標所在，也是早晚的事，努力付出應得的回報。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？”仙道聳聳肩，“普通人一個嘍。”關於風箏那番說法，他自己都還理解不了呢。
“胡說。”
“當個普通人，其實也挺好的誒？”他笑著攬過流川楓的肩膀。“收拾一下你的東西，吃過飯，就直接回家去吧。”
“又要等到禮拜六再見？”
“唔，”仙道交替鼓動著兩邊腮幫，“二月課程不緊，早離開學校時就去找你嘍。”
流川楓拉著他站起來。
“晚上就吃回轉壽司吧。”
“不用給我省錢啦，挑點貴的吃唄。”
“白癡。我喜歡吃而已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 嗯，女體流川娘上游泳課時應該比較好玩？要穿學校統一的老土連體游泳衣，而且不能穿厚墊子內衣，貧乳貧乳貧乳。。。游泳池外還有人圍觀，於是她更加煩躁了，又想踢人肋骨了，不樂意被盯著看！
☆、三十八、碎片之吃一塹長一智
兩人吵了一架。戀愛中常有的事。
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。至少流川楓是這麽認為的。盡管明知自己的做法不妥，但絕不認為是多大的錯。何必這麽介意，至於發那麽大火？這個人不是強調信任嗎，彼此信任的話，就不該有所隱瞞吧，那哪兒來什麽隱私，秘密？但仙道可不這麽想，稱之為原則問題，信任是彼此之間的一種默契，正因為信任才不應該過度侵犯個人空間吧，不然豈不就是懷疑，不懷疑的話怎麽會亂翻東西？接著又扯出一大堆道理，就算是正是夫妻之間也是要留有空間的，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，在不幹涉夫妻感情的情況下應該互不幹涉……
唯有這種時候流川楓才覺得沈默訥言真是缺點。實在說過不他，幹脆閉嘴，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瞪他。
見對方非但沒有半點認錯的意思還擺出一副“就是看了，你能怎樣”的態度，他這樣子，看來還不止看了一次吧？仙道一跺腳索性轉身跑了出去，沒影了。
哼！流川楓正在氣頭上，才不打算追呢。
至於吵架的原因——今天仙道發現流川楓在偷看他的日記。
仙道不肯辭掉兼職，流川楓只好再次提出要到那個搬家公司打工。仙道仍是死活不同意，說眼下人手夠用啊，即便去面試也不會錄用，再說讓你周末放棄訓練來幹活，你心裏不情願吧，那幹活時肯定會分神，這邊也幹不好，這不就受累不討好了？他沒法反駁，這個人目前身上是沒有出現新傷，只要欺負人的混蛋還在，就不能保證以後不再受氣，發生在這個人身上的一絲一毫都牽動著他的神經，雖說有個“人很好”，對其他員工很有震懾力的前輩關照著，可那是個怪胎啊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“腦子不正常”的氣息，他哪能完全安心？無論如何都得常去看看，倘若發現那個家夥對他呼來喝去，隨便動手，就暗中找機會教訓一番。
好在仙道只有周末才打工，有時六日兩天，有時只有一天。他利用午休時間過去，籃球隊的訓練大多時候半天結束，有時一上午，有時一下午。他騎車趕到“飛馬搬家公司”時差不多是飯點，給仙道帶個便當，或者兩人一起在附近的小餐館吃點什麽，再說幾句話，這就要開工了，他只得先行回去。其實也查不出什麽端倪，可如果不這麽做，不去看看，就怎麽也不踏實。怪胎見到他，只是打個招呼，倒是仙道總顯擺，什麽“漂亮的‘媳婦’又來了，好開心”，怪胎便歪著那張醜臉一笑，轉身走人了。可能礙於怪胎的威嚇，其他員工倒沒來打擾過他們。
獨自騎車離開搬家公司，他不回自己家，到仙道的公寓等他收工回來。他的工作從來不會拖到黃昏後，兩人還能共進晚餐。
獨自待在公寓這段時間，除了睡覺，實在沒有其他事好幹。他很自然想到翻看仙道的日記，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了。說不定能從中找到答案——這個人非要留在那家搬家公司的真正理由，以及不願意自己也去打工的理由。畢竟上次只是草草瀏覽，那些熱辣肉麻的內容實在令人無法心平氣和讀完，反正寫的那些都是關於自己的，確定這個人一心只惦記著自己，就沒必要再看下去了。這次不然，要關註別的內容。
他先翻到最近的一篇日記，大致從上大小掃了一遍，沒發現值得註意的內容，亦沒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又瀏覽了日期靠前一些的，依然沒有收獲。看來有必要從頭逐字逐句閱讀。
這個人的日記篇幅實在長，跟小說似的，每篇開頭都要先寫一堆無聊事才會切入正題。籃球以外的純文字的東西，他本就沒啥耐心讀，才看了一兩段就忍不住打起哈欠，加之午後人容易犯困，尚未看到關鍵處便打上了瞌睡。
仙道一進屋，見他歪在沙發上睡得正香，腿上放著自己的日記本，一下子就生氣了。
想到這裏流川楓就惱火。本就是個睡覺氣重的人，突然被弄醒氣很不順，因為是仙道才忍住沒有動手，誰知這家夥還胡鬧沒完了！
日記上並沒有寫任何見不得人的壞事，必須隱瞞、對不起他的事，完全沒有啊。除了那些教人害臊的情事，剩下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心裏話和一些對人對事的想法。既然如此，他偷偷了解一下又能怎樣？若對方是陌生人倒也罷了，這實屬侵犯個人隱私，可他們的關系在那兒擺著了，親密的人之間是不該計較這些的吧！何必說得那麽難聽，居然上升到“原則”的程度上了，什麽偷窺不偷窺的……哼！白癡！蠢材！他手裏的鑰匙還不是這蠢材親手送的！那就該料到吧，給了他自由進出的權利，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吧？若是怕自己亂翻東西就別送什麽鑰匙啊！不是嗎？
總之，他越想越氣，腦子裏蹦出來一大堆氣話，恨不得馬上揪住仙道揍上幾拳。
仙道一氣之下把日記撕壞了，好多頁被扯下來撕碎、揉成團扔在地板上。看著這些，這個人也氣到一定地步了。換成自己恐怕剛才就動手了，對他來說打架有時不失為一種交流方式——和櫻木之間。可這個人沒有，寧可拿東西出氣。哼，怪不得會受氣了！
他深深噓了口氣，任身體陷入沙發，可這麽坐下去也不是個辦法。
這時，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，有人正打算把車子停在對面的空地上。他頓時朝窗外看去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，那家夥還不回趕緊回來？
他們並非時時刻刻都很和睦，偶爾也會拌幾句嘴，但僵持時間持續很短，都閉嘴沈默一會兒，換個話題，自然而然就和好了。兩次大爭執，特別生氣的都是他，仙道耐心哄勸他，他氣消了接受仙道的說法，最後和好。而這次不同，雙方都非常惱火，仙道怕是不會來哄他，而且認定錯全在他身上，就算主動來找他，估計也得是冷靜幾天之後的事了——到現在二月底，交往五個月了，對仙道的性格和處事風格有所了解。
怎麽辦呢？
他不是個習慣低頭認錯的人，懂事以來道歉的次數真可謂屈指可數，何況意識裏就認定這根本不能算個事。不過不說道歉的話，主動讓讓步還是可以的，畢竟做法有所不妥，只是不妥而已。
可是，眼下去哪裏找仙道呢？根本不知道那個人去哪裏了。他不由得站起來，抱著雙臂在客廳踱了幾圈。擡頭看看鐘表，這就要七點了。那家夥總不會這麽跑回東京家裏去吧？也許……也許……去找那個越野了吧？很有可能的。但他又不曉得越野的聯系方式。
再等等吧！他蹲下將揉成團的紙撿起來，一一展平，夾回日記本裏，好歹也是那個人辛辛苦苦寫的。撕碎的就沒辦法了，只能扔掉了。
糟糕！不要往壞的方面想！他們只是朋友而已。
等做完這一切，再擡頭看表，七點二十分了。
他“嘖”了一聲，披上自己的外衣，匆匆出門去了。
完全沒有目的地。他只能騎著自行車到他們去過的地方轉悠，咖喱屋，洋食屋，甜品店……那個帶籃架的小公園也空無人煙。
他不打算就此放棄回家，再度朝鐮倉方向騎去。
小碼頭，廢棄的小碼頭……剛才怎麽把那個地方忽略了。記得那個人經常坐在那兒釣魚。
海灘黑黢黢的，黑色的海面反射著月光，宛如如數碎玻璃片。沒有人，一個人都沒有……
忽然覺得自己真傻，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。可必須做點什麽才行，潛意識裏有股力量推動著他必須采取點行動，不可以一味等待。
這裏離湘南海岸很近。
白癡櫻木就在這一片的療養院吧？療養院的名字他依稀記得，彩子學姐曾經提過的。就在離海灘很近的一爿建築物之中，這邊的地形他很熟悉。
此時可沒有心血來潮去探訪櫻木的心思，只是來到湘南海岸不由得想起晨跑時遇見那白癡坐在海邊的光景，無意識地就騎了過來。
那間療養院大廳還亮著燈，但早已過了探視時間吧。又得罵自己傻了，站在這兒門口發什麽呆？
櫻木開心著呢。
寒假期間，晴子來探望了他好幾次哩！三次是和洋平他們一起，兩次是單獨來的，一共五次！今天洋平又來看他了，這才剛走沒多久，禮拜天嘛！
啊，說起洋平這家夥啊！他說以前來體育館鬧事的那夥家夥，其中一個這兩個月有空就到他父親的修理鋪幫點忙，就是叫鐵男的家夥。好像本來就是店裏的主顧，和他父親交情不錯，也算不上正式員工吧，反正他父親很高興就是了。
櫻木住院最擔心倒不是自己的傷，而是家裏的事。他家只有父親，而且身體又不好，很擔心父親公司家裏兩邊忙吃不消。不過父親來看他時誇獎他的朋友來著，洋平以及大楠他們四個櫻木軍團的盟友一有空就去他家幫忙，主動承擔了不少家務。這麽著，讓他放心不少。
他是個閑不住的人，既然能自由活動了，就算不能離開醫院，也不想總在病床上躺著。有事沒事便在走廊裏轉來轉去，幾乎所有病房他都打過招呼了，醫生和覆健治療師也全都認識過來了。
這會兒送走了洋平，他還興奮著，就下樓走動走動，順便和前臺的接待員聊幾句。
他從左側的電梯出來，走往前臺時，瞅見玻璃門外有個人影。
“咦——？”
可惡，這麽巧！流川楓也發現了他，頓時一驚，轉身要走，櫻木已經追了出來。
“哎！死狐貍，你跑什麽跑？！”
一聽這話，流川楓站定了，轉過來沒好氣地盯著他。這家夥大概入院後就沒理過發，滿頭紅發已經長得很長了，在腦後綁了個辮子。
“哈哈哈！你定是沒臉見本天才了吧！本天才不在，輸了吧？哼！早就說了光靠你是不行的！”
真是一點沒變！考慮到他尚未康覆，流川楓忍住揍人的沖動。
“誒，這麽晚了……”櫻木意識到了什麽，四下瞅瞅，“難不成你是專程來看本天才的？哈哈哈！沒想到你也有今天，是來求本天才趕緊歸隊的吧？嗯，嗯！放心，放心，很快的！”說完他又一陣狂笑。
唉……白癡就是白癡，流川楓無奈地嘆氣。
“餵！”笑夠了，櫻木雙手揣進運動褲口袋，略微俯身神秘兮兮地說，“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啊？就看在……本天才大人不記小人過，有什麽難處你就說說吧！”他轉身進了大廳，和負責登記的接待員說了幾句什麽，再度走出來。“有話快說，有屁快放，本天才時間有限啊！”若不是時間已晚，其他病友要休息，其實可以請他到自己病房說話的。
“……”
嘿！這狐貍就這點頂煩人了！有事要麽不痛快說，要麽語氣就陰陽怪氣的，總之就是讓人特別不爽！
“沒事？那就走人吧！快走，快走！回去告訴他們，本天才馬上就回歸了，讓他們盡管放心好了！哈哈哈！”
流川楓依然盯著他的臉，不動彈。
“我說！你到底想幹什麽啊？”櫻木不耐煩起來，嗓門陡然大起來。
告訴這家夥也沒用吧。他哪來的戀愛經驗，有的話還至於被甩50次？——這傳聞太出名了，全學校大概無人不知了吧。可流川楓又迫切想找個人說說，評評理，這件事究竟孰是孰非。該怎麽開口呢？不習慣對別人說自己的事。
“球隊出事了？”櫻木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前襟，“是不是，啊？快說，快告訴我，究竟怎麽了？又有人來鬧事嗎？！”
“放開！”流川楓扒掉他的手。“不是，白癡！”
“那你賴這兒半天想幹嗎？”櫻木吊著眉毛吼道。探病？探望恰好住同一療養院的親戚什麽的？不對啊，那應該更早來才是。哼，還是有事求本天才吧！
“吵架了！”流川楓豁出去了似的說道。
“吵架？”櫻木一怔，遂沈吟幾秒。
“莫非……”他壓低了聲音，“你、你交女朋友了？！”不由得大驚失色，簡直不能相信啊！可惡，被這狐貍搶先了！下一秒，他又意識到了什麽。
“對方是——”不是晴子小姐吧！絕對不是吧！這不可能是真的！
流川楓不置可否，沒必要告訴他具體對象。
櫻木猛地抓住他的衣服搖晃，“是不是晴子小姐？是不是，啊？”
“蠢材！”流川楓不得不再次扒掉他的手，整了整上衣。“根本沒關系。”
“真的？那是誰啊？”櫻木轉念想想，只要不是晴子小姐，管他呢！他扭頭朝接待臺那邊瞅瞅。
“邊走邊說！”
櫻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，這狐貍有了女朋友，不就少了最大的勁敵，就不用擔心他會來搶晴子小姐了。哈哈，好！為此也得給他好好出謀劃策，可不能讓他們分手！
流川楓推著自行車，沿著來時的馬路走著，低頭不語。
“你說，你們吵架了？這樣啊……”櫻木摸著下巴故作深沈，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。“哎，你這副德行，人家是不會原諒你的！”
流川楓驀然停住，轉頭看他。
“聽本天才的準沒錯！這個，會吵起來，肯定是你態度不好啊！瞧，就是這張臉！你黑著臉一言不發了吧？說討厭的話了吧？本天才就知道！哎，你不會還……動手了吧？那可就太混蛋了！當時，你要是下跪道歉早就解決了！”櫻木歪著腦袋，雙手一攤。
什麽？下跪？！流川楓瞪大眼睛，吐了口氣，別過臉去。
櫻木搔搔腦頂，“有什麽可不服氣的？你這小氣狐貍！對女孩子一定要溫柔，本天才是不知道你們之間出了什麽事，不過你可不該和人家這麽計較！就算一點錯也沒有，不不，惹女孩子生氣了本身就是天大的錯誤！道歉是理所當然的吧！依本天才看，你繼續這樣，就別指望和好啦！”
對方又不是女的。——這又不能告訴他。
“那你說，要怎樣？”對流川楓來說，這已經算是很大限度的拜托態度了。
“道歉啊！多說好聽的！然後再……買點小禮物，請客吃飯什麽的。這麽簡單的事你都想不到啊？果然是蠢狐貍！”
“……非認錯不可了？”
“多說好話，稱讚人家，只要把她哄高興了，就行了唄。”櫻木抱著胳膊審視了他一會兒，嘲笑道：“對你來說很難吧？哈哈，你連這也做不到啊！”
“白癡！”流川楓狠狠瞪了他一眼，跨上自行車飛快地騎走了。
櫻木望著他的背影沾沾自喜。多少了解流川楓的性格，他這家夥最禁不得別人挑釁，稍加嘲諷他必將用行動證明他做得到。嗯，估計這就行了！
當然了，本天才可不是為他著想，完全是為了自己，不能讓他打晴子小姐的主意！就是這樣！
盡管櫻木的話不能派上多大用場，但聽到那久違的大嗓門和爽快的口氣，有轉移精力和舒緩壓力的作用，倒也讓流川楓心裏輕松不少。
朋友……朋友……或許就是這麽回事吧。仙道說不定也正和越野訴苦哩。
他依然沒有回自己家去，返回仙道的公寓。
門沒有鎖上，虛掩著。他頓時放下心來，這個人已經回來了。
“……”仙道撅著嘴不說話。
“……”他也不知道怎麽開腔。即使不認錯，那白癡說講點好聽的話也成，可是什麽樣的話才叫做“好聽”，電視劇裏那種肉麻兮兮的臺詞嗎？他說不出，不是說不出口，是完全不會！
“我不生氣了。我要跟你好好講講道理。”仙道先開口了，公事化的語氣。
又要掰理了。流川楓翻了個白眼，忍耐一下吧。他拉過桌邊的椅子，和沙發上的仙道坐對面。
“你剛才是出去找我了嗎？”
“嗯。但是沒找到……”他把碰巧遇見櫻木這件事也說了。
“哦？於是櫻木幫你支招了？他有什麽看法，說來聽聽。”
他點點頭，又搖頭。根本就沒和那白癡說清是什麽事，還有那家夥的辦法……算什麽辦法啊！根本不合適他們。
“你去哪兒了？”
“不告訴你，哼。”仙道賭氣似的揚起下巴。
“不就是去找那個越野了。”
“沒有。本想去來著……”仙道右胳膊肘佇在沙發把手上，手托著頭。“我去電子游藝廳了。玩累了就沒什麽火氣了。”
“噢。”流川楓點點頭，“你不是要講道理麽，講吧。”
“嗯，要是我趁你不在家，跑到你家去，在你臥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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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除了在那位前輩面前，明天其他人要是問，我就說你是……親戚家的表弟。”
流川楓關上冰箱門。“想吃什麽？”
“什麽……都行啊！我要求不高嘛，最簡單的料理就可以，重要的是你親手做的。”
他想了幾秒。“飯團？”
“行啊。米飯的話，現在……”仙道擡頭看看表，不到八點，“便利店的熟食還有的賣。走吧！”
這可真是張醜陋的臉。
看不出年紀，有一點倒是能肯定，他絕對不年輕。
不光有大猩猩——赤木，人猿大王——魚住類似的那種粗獷。不知是否由於常年日曬造成的黝黑皮膚，月球表面似的，坑坑窪窪，想必是當年青春痘處理不當造成的痘印。鼻孔很大，還有點朝天鼻，下面長著鯰魚似的嘴唇。五官中唯獨眼睛還不錯，雙眼皮，長睫毛略微卷曲，清澈的眼神中略帶迷茫，可這雙大眼睛過於凸出了，有點像金魚。——這位便是仙道極力想讓流川楓見見的人很好的前輩，他姓寬木。
禮拜日中午，流川楓如約捧著便當盒出現在仙道打工的“飛馬搬家公司”門臉前時，他正蹲在門邊抽煙，工作帽的帽檐向後，倒扣在頭上。
有人盯著他的臉看，寬木並不在意，表情沒有任何變化，仿佛面前根本沒這個人似的，瞇著那雙大眼睛兀自撅著厚嘴唇朝著上方噴雲吐霧。
“呀！終於來了，等你好久啦！”仙道幾步從屋裏跨出來。
“嗯，前輩……”他站到兩人中間，交替看看他們，先低頭向寬木介紹，“這位就是啦！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‘媳婦’！他，漂亮吧？”
“蠢材！”流川楓立馬瞪他一眼。莫非這家夥蹲在門口是等自己呢？
“喏，這是寬木，寬木誠實前輩。”
“噢，噢。”寬木嘴裏含混不清地應著，這才將眼球轉向流川楓，上下打量他幾秒。隨手將煙蒂扔在地上，而後拍拍膝蓋站起來，用鞋底將煙蒂碾滅。
流川楓發現這家夥不比他矮，骨架很大，長手長腳。
“是挺漂亮的。”寬木悠然說道，聲音很低，不見半點驚訝。他用小拇指剔著後面的牙，說不清意味的目光粘在流川楓身上。
這令他感到不適，又瞪了仙道一眼，快說點什麽！
仙道咧嘴笑了，胳膊往他肩上一搭，嘻皮笑臉道：“前輩，我‘媳婦’是好看，可你也不能這麽露骨得盯著瞧個沒完吧，他會不好意思的。”流川楓“嘖”一聲，用胳膊肘頂了他。“怎麽啦，我沒有說錯啊。”
“噢，噢，不好意思啊。”寬木竟局促起來，趕忙錯開視線將帽檐扶正。雙手搓搓，將右手——剛剔牙的那只手，伸到流川楓面前，說了句剛才就該說的話，“你好。”
這怪胎！故意的吧！畢竟是陌生人，流川楓也不好發作，便氣哼哼盯著他。
寬木更加局促了，眼球不安地轉著，向仙道這邊求助。
“呃，那個，”仙道抓抓鼻子，對流川楓說，“寬木前輩他不太會說客套話，有啥不妥的地方，你別往心裏去啊。”
“嗯，我這個人吧。”寬木隔著帽子搔搔頭，“總這德行。他，”看向仙道，“仙道君，是個好小夥，我喜歡他——啊！你可別誤會！”他有點激動，“不是那個意思，我喜歡女人，雖然沒有，但我只喜歡女人。在這公司，待在我負責的小組，沒人敢動。”
“沒錯，就是這樣！我已經和你說過了。”仙道沖流川楓說。
流川楓不置可否，沒法表態。
“頭兒——”
寬木循聲回過頭。一個戴著同樣工作帽的圓臉家夥從右側裏屋探出半個身子，在那兒探頭探腦。
“回去！”他突然用關西腔大聲喝道，那張臉看起來更醜了。囂張的樣子好像他才是老板。趴在緊挨裏屋的接待臺前休息的女文員都嚇了一跳，不由得擡頭朝門外望去。
“沒看見我正忙著說話呢！有事不能等會兒！”
“看什麽看？快滾啊！”
圓臉家夥吐吐舌頭，縮了回去。
寬木轉過來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脖子後面，憨笑著解釋嚇唬人還是講關西話管用。但他本人並不是出身關西，會說關西話只因為是阪神隊的球迷。
“對那些家夥，甭客氣。”他說。
流川楓倒是稍感寬心。他想問題一向比較簡單。本打算會會那幾個混蛋，現在看來沒必要了。這怪兮兮的家夥蠻有震懾力啊。別管他人怎麽樣，至少其他員工都怕他，他和仙道關系不錯，那跟著他幹活就不會吃虧受氣了吧。
“拿著。”他將綠色的塑料方盒遞給仙道。“還有這個。”順路還買了兩個肉包子，裝在熟食店的紙袋裏。
“嗯，嗯，謝啦！”仙道接過來，瞇眼笑著，撒嬌似的在他身上蹭了兩下。
“你趕緊吃吧，下午還有活兒呢。”寬木插嘴道。
“那，流川，”仙道看向“女朋友”，“你這就要回家去了？”
流川楓點點頭。他把自行車放在斜對面的巷子裏了。
“我回你那邊睡覺，等你回來。”
“你真好哩！”仙道順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。他一激靈，回身在這個人小腿上踹了一下。
寬木望著他的背影，直到仙道提醒他，才回過神來。
“哈，前輩也迷上他的美貌啦？”仙道開玩笑道。
“不是，不是，我感興趣的不是那些。”
仙道蹲下，從紙袋裏掏出一個包子遞給他。他手在工作服上抹了抹，接過來，大大咬上一口。
“不錯，不錯，好吃。”
仙道用紙袋墊著，吃起另一個包子。
“前輩，他真不錯哦？”指的當然是流川楓。
“啊……嗯，嗯。”寬木大嚼著包子點頭。幾口吃完後，從胸前口袋裏掏出煙盒，好彩牌香煙。磕出一根，叼在嘴邊。
“‘媳婦’的意思是？”他驀地問道。“你們怎麽‘辦事’的？”
“這個，”仙道有點難為情，“就那樣，大致上和一般的男女也差不多……正式做其實也就那麽一次，他不適應。基本上就像小孩子做游戲似的，摸摸……”
“本來就是小孩子吧。”寬木又望向流川楓身影消失的地方。
“據我觀察，他全身骨架長得奇妙，比例這麽完美，難得一見。關系將來嘛——”
“哦？這也有說法嗎？”
仙道這才知道，寬木前輩對玄學有些研究，懂得相術，就是手相，體相，面相，骨相這些。頓時來了興趣，吃完包子他將空紙袋揉成一團，打開飯盒蓋，裏面整齊地放著四個飯團，旁邊配菜格裏是涼拌海帶絲。小菜是昨天買來的現成的，飯團是“女朋友”早早起來，晨跑回來捏的，當時他還睡著，不曉得裏面放了什麽餡，材料不全啊，可能只是撒上鹽巴而已吧，無所謂！
“飯團，要不？”
寬木搖搖頭，點燃香煙，吸了一口，吐出乳白色的煙霧。
“骨骼清奇。鼻子……山根高隆。”他道。“他和你一樣，也是運動員，是吧？”
“日後，他會有非凡的成就。”他斷言。“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麽？”
飯團裏竟裹著一團切碎的火腿腸，這算什麽餡料啊……仙道好生吃驚，轉而一笑，就當“女朋友”的新發明吧。
寬木開口道：“他的下巴，相術中叫‘地閣’，男人的下巴以寬、圓為佳，雙下巴是福氣。尖下巴的人，晚年怕是不太好過。”他站了起來，朝流川楓離開的方向望去，繼而低頭對仙道說，“別緊張，不是流離失所，窮困潦倒什麽的，和錢沒關系，而是人情方面，可能會孤家寡人。”
“不會的！他有我哩！”
寬木低頭俯視仙道的臉，半晌才挪開視線，平視前方，深吸了一口煙。
“……如果不後悔，那倒也無妨。”
仙道又問還看出些什麽？寬木只是搖頭不語，一味抽煙。
很快吃掉了第二個飯團。“前輩，那我呢？幫我也看看誒。”
“你？”寬木將剩下一點的香煙丟在腳邊，一腳踩滅。“你怕是也沒好到哪兒去。”
“啊？不會吧！別嚇唬我啊。”仙道忙站了起來。
“嗨！”他擺擺手，作勢要進屋。“命運這種事也別聽我瞎說，剛才說的，都是書上寫的，書上怎麽寫我就怎麽說而已，沒必要當真。我要是能看透，還至於是如今這副德行嗎？甭信，甭信！”
“不，不，”仙道攔住他，“既然如此，隨便說說也沒事啊。簡單說幾句唄，我承受得住啦！”
寬木又定睛看了仙道一會兒，驀地虛起眼睛，說了一段他不能理解的話。
“風箏。見過風箏吧？風箏不是鳥，有線牽著好過最後飄落到不知何處，風吹雨淋，殘破不堪。”
“就說到這裏吧。你別往心裏去，就當是一個無聊大叔的信口開河。”
“吃完沒？要開工了。”說完，他大步走進裏屋。
風箏……仙道捧著飯盒楞在原地。今天前輩話挺多啊。
仙道問過寬木，前輩經常這樣挺身而出嗎，幫那些被欺負的工讀生解圍？
寬木沈默一陣，用食指摳摳脖子。所答非所問地說：“我覺得你算有種的。”言外之意，他並不是每次都插手阻止。
“因為……除了那些站起來直接走人的，膽小的、服軟的即使被問到，說是自願的，那不就沒轍了？還搞得自己多管閑事似的。”
“前輩，要是你不出面，我也很快會走人哦。”雖然嘴上稱呼“前輩”，但和他說話時，仙道總是很隨便，就是不習慣用敬語。
“也是。”寬木心不在焉地點頭。“人來人往，看慣了就好。”
“那前輩幹嗎還幫我？”
“不是說了，你有種，覺得你和以前來的家夥都不太一樣。”
“前輩你和他們也不搭調啊，應該說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吧。”
“噢，這話我也聽慣了。怪人是吧？”
“嗯，是個很好的怪人。”
寬木聽了，無聲地咧嘴笑了。
這麽著，他們熟絡起來。
“哎，我沒騙你吧？”
仙道一回到公寓，脫下外衣，劈頭便問。
“寬木前輩很可靠吧，其他員工都挺怕他的。”
流川楓剛睡醒一會兒，還有點迷瞪呢。
“今天的薪水又領到啦，我們出去吃飯咯。”仙道捧起他的臉。“謝謝你的‘創意飯團’。”
流川楓沒搭茬。“你身邊怎麽都是這種家夥？”
“哪種家夥啊？”仙道輕輕搖著他的臉。
“都是怪胎！”
“是嗎？”仙道皺著鼻子笑了笑。“人好就行啦。”
“那可不知道。”
“先不說這個了。”仙道脫下外衣扔在沙發上，人也順勢坐下。“我歇會兒咱們就去吃飯。”
“你還是辭掉吧。”流川楓在他身旁坐下。回來仔細琢磨琢磨，還是覺得那家公司各種不妥，就算暫時太平了，繼續留下幹活不知還會遇上什麽倒黴事。
“嗯？”仙道拉過他的手，在手背上拍拍。“安啦。我沒打算幹很久，不過暫時——肯定不走。這才做了幾天啊。”“可……”他用手勢阻止小戀人說下去，在他嘴角親了下。“寬木前輩說啦，你將來會成就非凡的。嗯，會成為了不起的運動員。
“哼。”流川楓既不意外也不驚喜。目標所在，也是早晚的事，努力付出應得的回報。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？”仙道聳聳肩，“普通人一個嘍。”關於風箏那番說法，他自己都還理解不了呢。
“胡說。”
“當個普通人，其實也挺好的誒？”他笑著攬過流川楓的肩膀。“收拾一下你的東西，吃過飯，就直接回家去吧。”
“又要等到禮拜六再見？”
“唔，”仙道交替鼓動著兩邊腮幫，“二月課程不緊，早離開學校時就去找你嘍。”
流川楓拉著他站起來。
“晚上就吃回轉壽司吧。”
“不用給我省錢啦，挑點貴的吃唄。”
“白癡。我喜歡吃而已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 嗯，女體流川娘上游泳課時應該比較好玩？要穿學校統一的老土連體游泳衣，而且不能穿厚墊子內衣，貧乳貧乳貧乳。。。游泳池外還有人圍觀，於是她更加煩躁了，又想踢人肋骨了，不樂意被盯著看！
☆、三十八、碎片之吃一塹長一智
兩人吵了一架。戀愛中常有的事。
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。至少流川楓是這麽認為的。盡管明知自己的做法不妥，但絕不認為是多大的錯。何必這麽介意，至於發那麽大火？這個人不是強調信任嗎，彼此信任的話，就不該有所隱瞞吧，那哪兒來什麽隱私，秘密？但仙道可不這麽想，稱之為原則問題，信任是彼此之間的一種默契，正因為信任才不應該過度侵犯個人空間吧，不然豈不就是懷疑，不懷疑的話怎麽會亂翻東西？接著又扯出一大堆道理，就算是正是夫妻之間也是要留有空間的，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，在不幹涉夫妻感情的情況下應該互不幹涉……
唯有這種時候流川楓才覺得沈默訥言真是缺點。實在說過不他，幹脆閉嘴，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瞪他。
見對方非但沒有半點認錯的意思還擺出一副“就是看了，你能怎樣”的態度，他這樣子，看來還不止看了一次吧？仙道一跺腳索性轉身跑了出去，沒影了。
哼！流川楓正在氣頭上，才不打算追呢。
至於吵架的原因——今天仙道發現流川楓在偷看他的日記。
仙道不肯辭掉兼職，流川楓只好再次提出要到那個搬家公司打工。仙道仍是死活不同意，說眼下人手夠用啊，即便去面試也不會錄用，再說讓你周末放棄訓練來幹活，你心裏不情願吧，那幹活時肯定會分神，這邊也幹不好，這不就受累不討好了？他沒法反駁，這個人目前身上是沒有出現新傷，只要欺負人的混蛋還在，就不能保證以後不再受氣，發生在這個人身上的一絲一毫都牽動著他的神經，雖說有個“人很好”，對其他員工很有震懾力的前輩關照著，可那是個怪胎啊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“腦子不正常”的氣息，他哪能完全安心？無論如何都得常去看看，倘若發現那個家夥對他呼來喝去，隨便動手，就暗中找機會教訓一番。
好在仙道只有周末才打工，有時六日兩天，有時只有一天。他利用午休時間過去，籃球隊的訓練大多時候半天結束，有時一上午，有時一下午。他騎車趕到“飛馬搬家公司”時差不多是飯點，給仙道帶個便當，或者兩人一起在附近的小餐館吃點什麽，再說幾句話，這就要開工了，他只得先行回去。其實也查不出什麽端倪，可如果不這麽做，不去看看，就怎麽也不踏實。怪胎見到他，只是打個招呼，倒是仙道總顯擺，什麽“漂亮的‘媳婦’又來了，好開心”，怪胎便歪著那張醜臉一笑，轉身走人了。可能礙於怪胎的威嚇，其他員工倒沒來打擾過他們。
獨自騎車離開搬家公司，他不回自己家，到仙道的公寓等他收工回來。他的工作從來不會拖到黃昏後，兩人還能共進晚餐。
獨自待在公寓這段時間，除了睡覺，實在沒有其他事好幹。他很自然想到翻看仙道的日記，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了。說不定能從中找到答案——這個人非要留在那家搬家公司的真正理由，以及不願意自己也去打工的理由。畢竟上次只是草草瀏覽，那些熱辣肉麻的內容實在令人無法心平氣和讀完，反正寫的那些都是關於自己的，確定這個人一心只惦記著自己，就沒必要再看下去了。這次不然，要關註別的內容。
他先翻到最近的一篇日記，大致從上大小掃了一遍，沒發現值得註意的內容，亦沒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又瀏覽了日期靠前一些的，依然沒有收獲。看來有必要從頭逐字逐句閱讀。
這個人的日記篇幅實在長，跟小說似的，每篇開頭都要先寫一堆無聊事才會切入正題。籃球以外的純文字的東西，他本就沒啥耐心讀，才看了一兩段就忍不住打起哈欠，加之午後人容易犯困，尚未看到關鍵處便打上了瞌睡。
仙道一進屋，見他歪在沙發上睡得正香，腿上放著自己的日記本，一下子就生氣了。
想到這裏流川楓就惱火。本就是個睡覺氣重的人，突然被弄醒氣很不順，因為是仙道才忍住沒有動手，誰知這家夥還胡鬧沒完了！
日記上並沒有寫任何見不得人的壞事，必須隱瞞、對不起他的事，完全沒有啊。除了那些教人害臊的情事，剩下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心裏話和一些對人對事的想法。既然如此，他偷偷了解一下又能怎樣？若對方是陌生人倒也罷了，這實屬侵犯個人隱私，可他們的關系在那兒擺著了，親密的人之間是不該計較這些的吧！何必說得那麽難聽，居然上升到“原則”的程度上了，什麽偷窺不偷窺的……哼！白癡！蠢材！他手裏的鑰匙還不是這蠢材親手送的！那就該料到吧，給了他自由進出的權利，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吧？若是怕自己亂翻東西就別送什麽鑰匙啊！不是嗎？
總之，他越想越氣，腦子裏蹦出來一大堆氣話，恨不得馬上揪住仙道揍上幾拳。
仙道一氣之下把日記撕壞了，好多頁被扯下來撕碎、揉成團扔在地板上。看著這些，這個人也氣到一定地步了。換成自己恐怕剛才就動手了，對他來說打架有時不失為一種交流方式——和櫻木之間。可這個人沒有，寧可拿東西出氣。哼，怪不得會受氣了！
他深深噓了口氣，任身體陷入沙發，可這麽坐下去也不是個辦法。
這時，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，有人正打算把車子停在對面的空地上。他頓時朝窗外看去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，那家夥還不回趕緊回來？
他們並非時時刻刻都很和睦，偶爾也會拌幾句嘴，但僵持時間持續很短，都閉嘴沈默一會兒，換個話題，自然而然就和好了。兩次大爭執，特別生氣的都是他，仙道耐心哄勸他，他氣消了接受仙道的說法，最後和好。而這次不同，雙方都非常惱火，仙道怕是不會來哄他，而且認定錯全在他身上，就算主動來找他，估計也得是冷靜幾天之後的事了——到現在二月底，交往五個月了，對仙道的性格和處事風格有所了解。
怎麽辦呢？
他不是個習慣低頭認錯的人，懂事以來道歉的次數真可謂屈指可數，何況意識裏就認定這根本不能算個事。不過不說道歉的話，主動讓讓步還是可以的，畢竟做法有所不妥，只是不妥而已。
可是，眼下去哪裏找仙道呢？根本不知道那個人去哪裏了。他不由得站起來，抱著雙臂在客廳踱了幾圈。擡頭看看鐘表，這就要七點了。那家夥總不會這麽跑回東京家裏去吧？也許……也許……去找那個越野了吧？很有可能的。但他又不曉得越野的聯系方式。
再等等吧！他蹲下將揉成團的紙撿起來，一一展平，夾回日記本裏，好歹也是那個人辛辛苦苦寫的。撕碎的就沒辦法了，只能扔掉了。
糟糕！不要往壞的方面想！他們只是朋友而已。
等做完這一切，再擡頭看表，七點二十分了。
他“嘖”了一聲，披上自己的外衣，匆匆出門去了。
完全沒有目的地。他只能騎著自行車到他們去過的地方轉悠，咖喱屋，洋食屋，甜品店……那個帶籃架的小公園也空無人煙。
他不打算就此放棄回家，再度朝鐮倉方向騎去。
小碼頭，廢棄的小碼頭……剛才怎麽把那個地方忽略了。記得那個人經常坐在那兒釣魚。
海灘黑黢黢的，黑色的海面反射著月光，宛如如數碎玻璃片。沒有人，一個人都沒有……
忽然覺得自己真傻，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。可必須做點什麽才行，潛意識裏有股力量推動著他必須采取點行動，不可以一味等待。
這裏離湘南海岸很近。
白癡櫻木就在這一片的療養院吧？療養院的名字他依稀記得，彩子學姐曾經提過的。就在離海灘很近的一爿建築物之中，這邊的地形他很熟悉。
此時可沒有心血來潮去探訪櫻木的心思，只是來到湘南海岸不由得想起晨跑時遇見那白癡坐在海邊的光景，無意識地就騎了過來。
那間療養院大廳還亮著燈，但早已過了探視時間吧。又得罵自己傻了，站在這兒門口發什麽呆？
櫻木開心著呢。
寒假期間，晴子來探望了他好幾次哩！三次是和洋平他們一起，兩次是單獨來的，一共五次！今天洋平又來看他了，這才剛走沒多久，禮拜天嘛！
啊，說起洋平這家夥啊！他說以前來體育館鬧事的那夥家夥，其中一個這兩個月有空就到他父親的修理鋪幫點忙，就是叫鐵男的家夥。好像本來就是店裏的主顧，和他父親交情不錯，也算不上正式員工吧，反正他父親很高興就是了。
櫻木住院最擔心倒不是自己的傷，而是家裏的事。他家只有父親，而且身體又不好，很擔心父親公司家裏兩邊忙吃不消。不過父親來看他時誇獎他的朋友來著，洋平以及大楠他們四個櫻木軍團的盟友一有空就去他家幫忙，主動承擔了不少家務。這麽著，讓他放心不少。
他是個閑不住的人，既然能自由活動了，就算不能離開醫院，也不想總在病床上躺著。有事沒事便在走廊裏轉來轉去，幾乎所有病房他都打過招呼了，醫生和覆健治療師也全都認識過來了。
這會兒送走了洋平，他還興奮著，就下樓走動走動，順便和前臺的接待員聊幾句。
他從左側的電梯出來，走往前臺時，瞅見玻璃門外有個人影。
“咦——？”
可惡，這麽巧！流川楓也發現了他，頓時一驚，轉身要走，櫻木已經追了出來。
“哎！死狐貍，你跑什麽跑？！”
一聽這話，流川楓站定了，轉過來沒好氣地盯著他。這家夥大概入院後就沒理過發，滿頭紅發已經長得很長了，在腦後綁了個辮子。
“哈哈哈！你定是沒臉見本天才了吧！本天才不在，輸了吧？哼！早就說了光靠你是不行的！”
真是一點沒變！考慮到他尚未康覆，流川楓忍住揍人的沖動。
“誒，這麽晚了……”櫻木意識到了什麽，四下瞅瞅，“難不成你是專程來看本天才的？哈哈哈！沒想到你也有今天，是來求本天才趕緊歸隊的吧？嗯，嗯！放心，放心，很快的！”說完他又一陣狂笑。
唉……白癡就是白癡，流川楓無奈地嘆氣。
“餵！”笑夠了，櫻木雙手揣進運動褲口袋，略微俯身神秘兮兮地說，“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啊？就看在……本天才大人不記小人過，有什麽難處你就說說吧！”他轉身進了大廳，和負責登記的接待員說了幾句什麽，再度走出來。“有話快說，有屁快放，本天才時間有限啊！”若不是時間已晚，其他病友要休息，其實可以請他到自己病房說話的。
“……”
嘿！這狐貍就這點頂煩人了！有事要麽不痛快說，要麽語氣就陰陽怪氣的，總之就是讓人特別不爽！
“沒事？那就走人吧！快走，快走！回去告訴他們，本天才馬上就回歸了，讓他們盡管放心好了！哈哈哈！”
流川楓依然盯著他的臉，不動彈。
“我說！你到底想幹什麽啊？”櫻木不耐煩起來，嗓門陡然大起來。
告訴這家夥也沒用吧。他哪來的戀愛經驗，有的話還至於被甩50次？——這傳聞太出名了，全學校大概無人不知了吧。可流川楓又迫切想找個人說說，評評理，這件事究竟孰是孰非。該怎麽開口呢？不習慣對別人說自己的事。
“球隊出事了？”櫻木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前襟，“是不是，啊？快說，快告訴我，究竟怎麽了？又有人來鬧事嗎？！”
“放開！”流川楓扒掉他的手。“不是，白癡！”
“那你賴這兒半天想幹嗎？”櫻木吊著眉毛吼道。探病？探望恰好住同一療養院的親戚什麽的？不對啊，那應該更早來才是。哼，還是有事求本天才吧！
“吵架了！”流川楓豁出去了似的說道。
“吵架？”櫻木一怔，遂沈吟幾秒。
“莫非……”他壓低了聲音，“你、你交女朋友了？！”不由得大驚失色，簡直不能相信啊！可惡，被這狐貍搶先了！下一秒，他又意識到了什麽。
“對方是——”不是晴子小姐吧！絕對不是吧！這不可能是真的！
流川楓不置可否，沒必要告訴他具體對象。
櫻木猛地抓住他的衣服搖晃，“是不是晴子小姐？是不是，啊？”
“蠢材！”流川楓不得不再次扒掉他的手，整了整上衣。“根本沒關系。”
“真的？那是誰啊？”櫻木轉念想想，只要不是晴子小姐，管他呢！他扭頭朝接待臺那邊瞅瞅。
“邊走邊說！”
櫻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，這狐貍有了女朋友，不就少了最大的勁敵，就不用擔心他會來搶晴子小姐了。哈哈，好！為此也得給他好好出謀劃策，可不能讓他們分手！
流川楓推著自行車，沿著來時的馬路走著，低頭不語。
“你說，你們吵架了？這樣啊……”櫻木摸著下巴故作深沈，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。“哎，你這副德行，人家是不會原諒你的！”
流川楓驀然停住，轉頭看他。
“聽本天才的準沒錯！這個，會吵起來，肯定是你態度不好啊！瞧，就是這張臉！你黑著臉一言不發了吧？說討厭的話了吧？本天才就知道！哎，你不會還……動手了吧？那可就太混蛋了！當時，你要是下跪道歉早就解決了！”櫻木歪著腦袋，雙手一攤。
什麽？下跪？！流川楓瞪大眼睛，吐了口氣，別過臉去。
櫻木搔搔腦頂，“有什麽可不服氣的？你這小氣狐貍！對女孩子一定要溫柔，本天才是不知道你們之間出了什麽事，不過你可不該和人家這麽計較！就算一點錯也沒有，不不，惹女孩子生氣了本身就是天大的錯誤！道歉是理所當然的吧！依本天才看，你繼續這樣，就別指望和好啦！”
對方又不是女的。——這又不能告訴他。
“那你說，要怎樣？”對流川楓來說，這已經算是很大限度的拜托態度了。
“道歉啊！多說好聽的！然後再……買點小禮物，請客吃飯什麽的。這麽簡單的事你都想不到啊？果然是蠢狐貍！”
“……非認錯不可了？”
“多說好話，稱讚人家，只要把她哄高興了，就行了唄。”櫻木抱著胳膊審視了他一會兒，嘲笑道：“對你來說很難吧？哈哈，你連這也做不到啊！”
“白癡！”流川楓狠狠瞪了他一眼，跨上自行車飛快地騎走了。
櫻木望著他的背影沾沾自喜。多少了解流川楓的性格，他這家夥最禁不得別人挑釁，稍加嘲諷他必將用行動證明他做得到。嗯，估計這就行了！
當然了，本天才可不是為他著想，完全是為了自己，不能讓他打晴子小姐的主意！就是這樣！
盡管櫻木的話不能派上多大用場，但聽到那久違的大嗓門和爽快的口氣，有轉移精力和舒緩壓力的作用，倒也讓流川楓心裏輕松不少。
朋友……朋友……或許就是這麽回事吧。仙道說不定也正和越野訴苦哩。
他依然沒有回自己家去，返回仙道的公寓。
門沒有鎖上，虛掩著。他頓時放下心來，這個人已經回來了。
“……”仙道撅著嘴不說話。
“……”他也不知道怎麽開腔。即使不認錯，那白癡說講點好聽的話也成，可是什麽樣的話才叫做“好聽”，電視劇裏那種肉麻兮兮的臺詞嗎？他說不出，不是說不出口，是完全不會！
“我不生氣了。我要跟你好好講講道理。”仙道先開口了，公事化的語氣。
又要掰理了。流川楓翻了個白眼，忍耐一下吧。他拉過桌邊的椅子，和沙發上的仙道坐對面。
“你剛才是出去找我了嗎？”
“嗯。但是沒找到……”他把碰巧遇見櫻木這件事也說了。
“哦？於是櫻木幫你支招了？他有什麽看法，說來聽聽。”
他點點頭，又搖頭。根本就沒和那白癡說清是什麽事，還有那家夥的辦法……算什麽辦法啊！根本不合適他們。
“你去哪兒了？”
“不告訴你，哼。”仙道賭氣似的揚起下巴。
“不就是去找那個越野了。”
“沒有。本想去來著……”仙道右胳膊肘佇在沙發把手上，手托著頭。“我去電子游藝廳了。玩累了就沒什麽火氣了。”
“噢。”流川楓點點頭，“你不是要講道理麽，講吧。”
“嗯，要是我趁你不在家，跑到你家去，在你臥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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